俠之大者: 我記憶中的柯醫師 --- 蘇文鈺

我已經忘了什麼時候認識柯醫師了，我想大概是我回國任教之後沒多久吧！不過真正跟他往來比較密切還是2001年以後的事了。         像我這種音響入門漢，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引導我的老師，當時以及現在的我都是自作派的，原因是有一點底子再加上身上沒多少錢的緣故。當時的柯醫師玩的器材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不過他並沒有看不起我這樣子的小子，反而很熱情的邀請我去他家聽音樂。那一次，我真正見識到柯醫師發燒的程度以及他的大度。 那一天醫師娘煮了一桌好飯菜，知道我吃素，還吩咐要特地幫我準備素菜。一踏入診所樓上，我本以為我會看到的只是貴森森的華麗器材，誰知道，除了高級廠機之外，柯醫師的主力喇叭竟然是一對Jensen同軸經典喇叭，用李國和先生的300B推出令人畢生難忘的豐沛的聲音，柯醫師用Goldmund的盤臂系統搭配Supex唱頭，播放一張Manhattan Jazz Quintet的黑膠唱片給我聽，那是又黑又髒的道地爵士，那貝斯的速度有如電閃一般，我當時想這該是我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境界。不過讓我更驚訝的是同一個房間裡還放著黃國琳先生所製作的簡單的71A管機搭配著Lowther喇叭等著被試聽。柯醫師一邊招呼我，一邊要到樓下看診，吩咐我要聽什麼就自己來，而柯醫師在跟我說這話時就好像我是他多年的好友一般。我從來沒遇過一個發燒友會讓一個僅見過沒幾次面的朋友操作自己的器材與那些珍貴的唱片，那是過人的自信與信任的氣度才可以做到的。等到晚上九點鐘過後，柯醫師忙到一個段落，上得樓來，跟我天南地北的聊起他的音響觀與音樂觀，對他驚人的見識與記性，我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是我的音響之路進展最大的一個晚上。我們那次聊到深夜兩點多，他才開車送我回住處。         自此之後，每次我到台北時，假如能空出一個晚上來，我必定到柯醫師家去請教他有關音響之道，而他也從來沒有一次讓我落空，每一次都設宴款待。而每年，他回南部老家探望母親或到成大開會時，也多會經過台南與我ㄧ聚，我是個對飲食不甚講究的人，但是請他吃的簡單餐點他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從來沒有因為我的招待不周而有所抱怨，每次見面總是以歡喜開始，以歡喜道別。相識越久，我對柯醫師的佩服越深，慢慢才知道，柯醫師是台灣第一個到日本學胃鏡診斷的醫師，並致力於氣喘與呼吸疾病的防治，平常為公益事業忙碌，有時我去見他時帶著病，他也就順手幫我治了，診斷之精確與見地之高超，世所僅見。         柯醫師的音響路越走越深，越走越廣，也越走越快，是小子我所跟不上的。同一個時間，他進入最尖端的鑽石單體喇叭以及數位擴大機，推出有如最出色的號角的開闊的聲音，但是竟能保有現代音響的精準。同時他也回到音響的啟蒙時代的單端三級管以及WE的零件鐵材，採用最現代的觀點的同時活用最古老的元件，將號角與全音域喇叭的聲音提升到一點也不遜於現代高功率與高價系統所構築的烏托邦的動態與場面，卻一樣可以保有他們原有的甜美與親近感。在我所知道的人之中，沒有任何人可以達到這個境界，甚至可以說，連能接近的都沒有。與此同時，柯醫師也啟發我在音樂上的體會，是他以一首蕭頌的詩曲讓我重新認識Francescatti與Bernstein這兩位大師的真正價值。         柯醫師生病之始，我想過去看他，不過卻誤以為以柯醫師充沛的體力與盛大的聲音，我這個小他二十多歲的小子還不一定會比他晚走，也就沒有到醫院去，過去幾年，我ㄧ直跟柯醫師討論與請教要設計一個合理範圍內他跟我都可以認同的黑膠唱盤，製作的過程也緩步進行，終於在今年，我覺得可以讓他聽到這個唱盤時，沒想到他卻走了，走的方式如他的為人一般瀟灑。         在我的心目中，柯醫師是所謂的俠之大者，而且是諸多領域裡不世出的大俠，他留下的是永遠的典範，為眾人無限的懷念。對我個人而言，柯醫師則是我的恩人，兄長與永不熄滅的燈塔。 晚  蘇文鈺教授   敬輓 2010年5月1日於台南市成功大學資訊工程系